他喜欢阳光,喜欢世间风景, 喜欢去看来往的行人。
可惜这颗本该纯粹的心被黑墨灌满。
他跟了邯绍这么多年, 已经熟悉到只是对方一个眼神,他便能猜到一切。
在殿堂下褪下黑袍,包裹在外的皮肉逐渐消失,仅剩一架骨架立在原地。凹陷的双目看向上方座椅上的人, 俊美的容貌还是那般令人移不开眼。
他重新低下头摸上右手指节, 清脆的断裂声回荡在四周, 无人开口说话。
像是没有痛觉, 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强行拆卸, 在最后一团青火猝然而起, 隔着火焰他用尽力气再次仰头——邯绍终于站起身, 踩着台阶步步靠近,在最后一瞬他开口说了话。
“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。”
所有的景象不复存在, 丘山第一次发现,原来黑暗也会这么难熬。
白骨被火焰吞噬,丘山献祭了自己,心甘情愿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部还给了邯绍,从始至终他没有半点怨言。
他引他入世,他助他夺权,自此两不相欠。
所谓报恩,实则是一个痴傻儿的一厢情愿。
邯绍知道,如若没有自己,丘山本该有属于他的太阳。
齐胤没来由得觉得心神不宁,可这人间也没见到有妖物出现,客栈里来来往往的还是那些客人。
他蹭地站起身,本想出门散散心,缓解心中阴郁之气,腰间玉佩上的红绳却悄然断开,白玉摔在地上裂成两半。
他怔怔地望着那两半白玉。这还是当年自己年幼,不肯让陈讳将他一个人留在宗门,陈讳为了哄儿时的自己止住哭声,亲手佩在他身上的。
明明一直相安无事,为何……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,紧接着身后传来其他声音。
“大师兄?奇怪,我们什么时候住在客栈的?”
“嘶脑袋还有点晕,感觉有什么东西被一团迷雾挡住,想不起来……”
“我也是,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客房差点觉得天塌了,我以为是因为我起晚练功被宗主丢出来了。”
齐胤观察着围过来的几个人,眼神都清明了不少,全然没了当初与折戟宗对峙的模样,他试探问道:“还记得邹宗主吗?”
当年与章祁月险些骂起来的少年眼睛睁大,满脸好奇:“邹宗主怎么了?又来带着他家徒弟去找宗主炫耀了?”
齐胤没有说话。他现在可以断定,师弟们之前的反常全是人为控制,至于是谁,定然是那个替代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