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,我认。”说到这个章泰安肩膀就垮下去,跟沮丧的大狗一样,妈妈就固执,否则不会十来年了,三个儿女一直反抗,都不能说服她。
这么一想,他激动地心情就低落下去,像爆炭上浇了一桶冷水,火苗全灭,就剩呲呲青烟。
“所以如果我们做出了巨大的努力,还不能改变,我就会选择离开了,”手掌忽然被握住,白闲云失笑,“不一定离开你,但是要跟你的妈妈分开远一点生活,可以理解吗?我不赞同不教而诛,但是努力尝试还是失败的话,一定会果断放弃。”
“可以。”章泰安叹气,这本来是他预料的解决办法。
那么就能继续往下谈了,这世上总有一些男人,不能奈何自己年迈的父母,就只能压服妻子儿女。虽然未来具有不确定性,但是这一刻章泰安果断的承诺,让她有信心继续。
“那么就到了关键问题核心了,我的态度明确,你的也明确,就剩你的妈妈了。”白闲云竖起手指给他,“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聊一聊,她有哪些影响家庭关系和睦的观念,这些观念是对是错,分别又是怎么来的。明白了来由,再想办法试试改掉错误的。”
章泰安颓然,这个他太清楚了。
章家所居的地区普遍重男轻女,往历史原因上找,耕田、做体力活,没有男人不行。可是让人抑郁的是,科技都发展了,女人的体力也能用机器弥补了,这样的旧观念却没有随着时代改变,反而因为生活环境里彼此攀比、互相洗脑,有愈演愈烈的苗头。
女人总是以嫁了好男人,能坐在家里当太太自豪。男人像瞎了一样不承认女人有能力、一样有聪明才智能做任何事情,最可怕的是女人里的一部分,也这么认为。
在这样的环境里,大姐明明有能力管理好家里的企业,遇到跟董事们有摩擦争执,却总要自己这个根本不在其位的弟弟帮忙出头。
二姐读书一流,高中就拿了全国竞赛的奖,妈妈却整天念叨女孩子多花时间打扮打扮,年纪到了也交个男朋友呀,甚至在她大一就安排相亲,最后闹得二姐愤而出国,多年不回家。
作为男丁,哪怕成绩没有姐姐优秀,却早早十来岁就被父亲带着去公司,见客户,认识商场上的叔伯大爷。
这样的区别对待,差点耗光姐弟三人之间的亲情。
大姐从期待小弟的出生到默然,直到职业选择,弟弟一力维护,两个人才重新交心。二姐远走多年不联系,到现在其实还心有芥蒂。
章泰安絮絮叨叨讲这些往事,捂住自己的眼睛,“我还记得大姐牵着我出门,到处跟人说,看这是我弟弟,漂亮吧,老是跟人家炫耀我多么聪明。在学校里见到了新口味的零食,她放学后就会买了飞奔回去,捧给我时候眼睛亮晶晶的。二姐老是嫌弃我动作慢,一边说你怎么这么笨呢,一边给我穿衣服系鞋带。”
比起忙碌的见不到人的父亲,唉声叹气脾气暴躁的母亲,两个姐姐才是他童年里最幸福的回忆。
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大姐看见自己就叹气了,二姐被妈妈训斥了,会含着眼泪问凭什么,走过自己身边时候用力推搡一下。
“他们不知道我伤心的,我好难过,我不想要更多零食、很愿意把好东西分给姐姐,只要大家还一样那么亲。”
父母无知无觉,不知道自己的偏爱,才是割裂儿女同胞感情的利刃。
白闲云叹了口气,想起向飞星对向飞辰复杂的感情,摸摸男人一头短毛,“都过去了,大家都长大了,以后会更好的,总能想到办法。”
至少陈娴不是一个纯然的恶毒母亲,她的错误是方法不对。
“你帮帮我。”章泰安搂住白闲云,把脸埋到她肩窝里,悄悄眨眨眼眶里的热意。
好像无所不能的男人,忽然这样脆弱,白闲云心里不由升起一些豪情,认真地承诺,“好的呀,我帮你。”
两个人絮絮又聊了大半个小时,章泰安把她送回家,临走时候郑重道,“我回去好好跟姐姐谈谈,明天陪我妈逛逛,就不来找你了。”
“嗯,想聊天打我电话。”白闲云挥手,“开车小心。”
上楼回家,向飞星竟然还没睡,捧着一杯热牛奶从厨房出来,凑过来仔细看看她的表情,“呦,这是谈好了?”
“谈个方向,解决不知道要多久呢。”白闲云瘫在沙发上,“人生真难啊。”
“那是真的难,连菲姐那样含着金汤匙的二代都有烦恼,”向飞星跟她并排瘫着,想起来跟纪晋熙谈过的,“其实我们已经是easy模式了,你看老纪的姐姐,看卫娇,比起她们,我们已经是中了胚胎彩票的幸运儿了。”
想想纪晋琳小小年纪辍学打工,供养弟弟,生孩子九死一生,被离婚后单亲带娃,奋斗到现在开了自己的店铺。卫娇十九岁就上工厂流水线,辛苦的工作里惦记着能不能继续读书。
这么一比,自己两个真的是不能再easy。
白闲云点点头,揉一把向飞星的脑袋,“你竟然也会安慰人了。”
“年纪大了呗,不能总让你当我的心情小助手,”向飞星晃晃脑袋,把牛奶杯丢到茶几上,“睡吧,两点多了,明天还要上班呢。”
“你上班,我给自己放个假^_^”白闲云嘚瑟了一下,今天没干活也觉得要累死了,明天奖励自己晚一点起床。
气得向飞星嗷嗷扑上来挠了她一通。